守着沧海桑田 变幻的诺言

　　竟然有一天，“卡拉OK”变成两岸通用的日常词汇。这个词的身世起源，来自日本，是两个日文字用日语的特殊方式拼合在一起形成的。“Kara”是“只有”的意思，“OK”则是英文“orchestra”，“乐团”的缩写。加起来就是“只有乐团”，指的是那种伴唱带，没有歌唱，只有乐团伴奏，让你自己把歌加上去。

　　伴唱带是日本人发明的，是日本人命名的，很快传到受日本影响很深的，在“半中文化”，写成了“卡拉OK”。也是在，“卡拉OK”进一步缩写，衍生了“K歌”的动词形式。也是在，顾及一些天性害羞的人，也顾及每个人很不一样的歌喉水准，原本在小酒馆里唱的“卡拉OK”，改成了在关起来的包厢里唱，出现了日本没有的“KTV”，在小房间里亲朋好友对着一架电视“K歌”。

　　这样的事情，在发展得顺理成章。比较难以想象的是，“K歌”跨过海峡，对人应该是完全莫名其妙，不知所云的“卡拉OK”名称，怎么会原样保留下来？正因为难以想象，所以必然意义深远，象征代表了流行文化在的巨大浸染力量，象征代表了两岸之间最早的真实民间互动。

　　当然，那时候我们绝对预想不到这样的事，也关心不到“卡拉OK”的两岸文化意涵，纯粹只是感觉到：“K歌”经验很神奇，平日认识的人，会突然展现出不可思议的一面。

　　那时候，“歌王”是张大春和唐诺。两个人歌喉都很好，但那不是重点。而是两个人都有一身改歌词的本事，从来不老老实实按照屏幕上的字幕唱，而是唱他们自己的一套歌词。基本上，他们都是把歌词往联想的方向改，玩着高中男生对过度好奇的游戏。不过，那样改歌词的本事，却绝对不是哪个高中男生会有的。他们的绝活是将英文歌改唱成中文歌词，更厉害的是改过的中文歌词都还是押韵的，更厉害的是还可以即席拿着麦克风改唱，同一首英文歌每次唱不一样的中文歌词，最最厉害的，两个人可以即席接唱，你改前一句，我改后一句，接力把一首歌唱完。

　　还有初安民，不管大家一起混多久，他永远只唱那几首歌。《》、《掌声响起》、薛岳的《机场》，快要曲终人散时用韩语唱一首姜育恒的歌，最后大家都起身准备离去时，追加一首刘家昌的歌。

　　初安民另有一种别人学不会的唱法。开头第一句和伴唱带的音乐同步，然后就自行发挥，不管伴唱音乐，只管自己的感情抒发，这句拉长，那句缩短，但不管怎么唱，不管中间和伴唱音乐差了几拍，最后一句一定又回来成为同步的。

　　我唱歌会走音的，所以大部分时间当观众，忍不住想唱时，一贯只唱闽南语老歌。《港都夜雨》、《思慕的人》、《温泉乡的吉他》……这些歌其实原本都是日本昭和时代的“演歌”，填上了闽南语歌词，变成了我父亲他们那一辈最重要的流行歌曲。歌中几乎毫无例外抒发的是男人的与抑郁，正符合他们在下的心情。与抑郁，靠歌词来表达，并且靠歌中一定会有的“啊——”长啸声来。通常是过了午夜，我会豁出去唱《台北今夜冷清清》和《黄昏的故乡》，两首有着高亢“啊——”声的歌，用不惜撕破喉咙的气魄唱出来。

　　买单结账前，大家会各选一首“关门歌”，有一段时间我选的一定是罗大佑的《东方之珠》，一开头屏幕上就出现了维多利亚湾的景色。那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去过，也还没认识马家辉，唱《东方之珠》纯粹因为我觉得罗大佑的作品中，《皇后大道东》这个专辑是他的巅峰，而《东方之珠》相对最好唱。而且，“月儿弯弯的海港╱夜色深深灯火闪亮╱东方之珠整夜未眠╱守着沧海桑田变幻的诺言”，这样的歌词正符合我们的心情。唱完之后，走出来，一九九0年代初期台北的夜空正闪着沧海桑田的变幻。官员与三女子滚床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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