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东茂名官场窝案重启调查

　　已退休两年的茂名市原政协冯立梅近日被调查，被认为打破“退休即平安着陆”的官场惯例。在中央巡视组的要求之下，广东省纪委准备复查茂名官场窝案，“很多原来不追究的，现在要重新追究。”

　　近日，随着原茂名市政协冯立梅被调查，标志着茂名市官场窝案平静两年后重启调查。新京报记者 周清树 摄

　　已退休两年的茂名市原政协冯立梅近日被调查，标志着沉寂两年的“茂名官场窝案”重新掀开。

　　2009年-2012年，以两任茂名市委落马为标志的官场贪腐窝案爆发后，茂名官场几近瘫痪。为“保持茂名稳定”，相关部门采取了“办案”和“”并举的做法。

　　包括时任市委罗荫国供出的贪腐名单上的大批涉员，被采取了“高举轻放”的处理，窝案后维持原职。

　　现年63岁的冯立梅已从政协职位上退休两年，这次被查被认为打破了“退休即平安着陆”的官场惯例。

　　已沉寂两年的茂名官场窝案，爆发于2009年。是年起，包括原茂名常务副市长、两任市委、委在内的官员陆续落马，窝案共涉及广东省管干部24人、县处级干部218人，波及党政部门105个，市辖六个县（区）的主要领导全部涉案。直到2012年，时任广东部长、原茂名市委周镇宏被调查，茂名官场才恢复平静。但这个平静，再次因为冯立梅被查而打破。

　　报道称，当年茂名窝案中有160余官员，因各种原因未予追究。多名茂名当地官员告诉新京报记者，当时，有5名省管干部涉案却未被立案查处，冯立梅恰是其中一员。

　　涉案而未被处理的官员们，让很多落马官员及其家属们“不服气”，他们一直在向广东省、中央反映情况。接近广东省纪委的人士透露，此次冯立梅被抓，就是中央巡视组来广东之后接到了类似举报。中央巡视组认为，当年对茂名窝案的处理，尚欠妥当。

　　“冯立梅深耕茂名官场20年，任职纪委3年多，几乎掌握着茂名官场一切秘密。”茂名一位官员告诉新京报记者。以冯立梅为钥匙，重新两年前的茂名官场窝案，可洞见诸多未曾披露的官场细节。

　　出生于1951年的冯立梅为广东阳江人，起步于阳江县委宣传部，在阳江工作22年，曾任阳江县委副、阳江市阳东区委等职。

　　1992年，冯立梅由阳江调任茂名，担任茂南区委副、区委常委，之后在茂名官场20年，直至2012年初退休。

　　20年间，冯立梅历任茂南区委副、茂名市副秘书长、市委秘书长、市地方金融风险处置办公室主任等职。

　　2003年5月起，冯立梅任茂名市委副、纪委，并在2006年12月，升任茂名市政协，官至正厅级。

　　履历显示，1990年左右，时任阳东区委的冯立梅曾因“建私房”的问题，被降级并调离岗位。除此波折外，冯的一帆风顺。

　　多位熟知茂名政情的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，冯立梅在茂名官场的升迁黄金期，恰逢前广东省委常委、省委部部长周镇宏任茂名市委的时期。

　　周镇宏于2002年至2007年任职茂名市委，此后，周升至广东省委常委、省委部部长。2012年1月，周镇宏因涉嫌严重违纪，在部长位上被调查。今年2月28日，周镇宏因犯受贿罪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，被判死缓。

　　周镇宏主政茂名时期，冯立梅由市委秘书长转任茂名市委副、纪委，3年又7个月后，冯立梅升至茂名市政协。

　　上述知情人士介绍，2007年至2011年，在罗荫国任市委时期，茂名官场形成以罗荫国、冯立梅等人为主的三足鼎立的版图。

　　茂名一位前组织部官员说，冯立梅喜欢结交房产商、矿山老板等企业家，并且擅长在官员和商人之间牵线搭桥、平衡关系。

　　为茂名当地人所熟知的是，冯立梅与房产商柯国庆走得非常近。茂名一位商人曾见到冯立梅与柯国庆在茂名一家酒店开房打麻将。“当然，几乎都是冯立梅赢。”

　　柯国庆被称为茂名“地下组织部长”，据公开材料，柯国庆曾向茂名原常务副市长杨光亮、茂名原市委罗荫国行贿。目前，杨、罗均已被。

　　18岁时，高中毕业的罗荫国到邻镇做小学教师，两年后当上了村干部，之后成为镇委；1984年，30岁的罗荫国开始到高州市任职，由对外经济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一直升至高州市委。

　　1998年，罗荫国调任高州所属的地级市茂名，历任茂名市委秘书长、市委副、市长、市委等职；2007年11月至被带走调查前，罗荫国身兼茂名市委、常委会主任、党组要职，到达个力顶峰。

　　罗荫国案卷显示，1993年至2011年1月的18年间，有63人向其行贿。其中党政或事业单位领导干部44名，商人19名。

　　广东省检察院披露的罗荫国涉案金额为，受贿共计人民币862万元、港币1318万元、美元40多万元以及丰田牌轿车一辆（价值人民币35.5万元）、房产一套（价值人民币51万元）；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共计人民币2565万元、港币2823万元。

　　第一部分是，罗荫国在干部任命、人事调整、工作调动、职务升迁、关照工作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；第二部分是，罗荫国为商人承揽工程、中标项目、土地办证、企业用地、酒店评级等方面谋取利益。

　　案卷材料显示，大部分官员或商人行贿的目的是直接为自己谋取利益，比如原电白县委李喜气行贿后的回报是，罗荫国支持、帮助李喜气担任茂名市常委会副主任及成为广东省代表候选人。

　　茂名市民政局原局长叶其坚行贿的目的之一，是帮助女儿叶萍从茂港区民政局调入茂名市投资审核中心工作；高州市委李上林请托罗荫国支持弟弟李观胜担任茂名市物价局局长；商人崔雄请托罗荫国支持、关照儿子到电白县开办采石场；接受贿赂后，罗荫国帮助商人黄伟的女儿黄丽桦进入茂名市自来水公司工作。

　　值得注意的是，商人林国文行贿的目的，是请托罗荫国对茂名纪委副处级干部蔡进雄提拔事项予以关照。

　　另据报道，至案发时止，罗荫国的妹妹、妹夫、妻弟等人分别在茂南区劳动局、茂名市支队、信宜市检察院、茂名市中级法院、茂名市财政局、高州市卫生局等部门担任要职。其子女分别加入了澳门、籍，并在境外置业。

　　多位知情人士介绍，茂名窝案案发前，买官卖官几成公开化。这种官场生态，始于2002年，当时，周镇宏调任茂名任市委。随着罗荫国的落马，弥漫于官场间的买官卖官之风才刹住。

　　有报道称，在周镇宏及罗荫国主政时期的茂名，通常情况下，仅仅一个科级职务，不花一二十万元是不可能的。一般情况下，每年春节和中秋节，下属都要向上级领导贡献红包。给科级领导的红包不会低于1万元，给处级干部的红包则大概是科级干部的10倍左右。

　　随着3月28日茂名原政协冯立梅被调查，茂名系列窝案已波及茂名的党委、、及政协等四套班子，且仍有蔓延之势。

　　前文提到茂名“地下组织部长”商人柯国庆向杨光亮行贿的同时，也向罗荫国行贿。柯国庆在交代时，将罗荫国一并供出。

　　罗荫国是被检察机关直接带走调查的，并随后被宣布刑拘。作为在职厅级官员，未经过纪检监察部门的“”程序，直接被检察机关带走，这在广东还前所未有。

　　茂名一位厅级退休干部分析，正是因为罗荫国的措手不及，导致他没有时间与涉案人员串供，大量权钱交易在此后浮出水面。

　　随后，2012年初，罗荫国的前任周镇宏亦被调查。周被指“对茂名发生的系列严重案件负有主要领导责任”。

　　公开资料显示，罗荫国案发后，供出了100多位科级以上干部。“那段时间，茂名官场人人自危。”长期任职茂名的一位科级干部说。

　　茂名一位负责外事工作的官员说，罗案发后，茂名所有科级以上官员的护照、港澳通行证等都要求到市外事侨务局；处级官员的上述证件被要求交到广东省外办。

　　茂名一位厅级退休干部介绍，罗荫国涉案后，茂名官场几乎瘫痪，保持茂名稳定成为上级重点考量的事情之一。

　　2011年3月19日，广东省纪委副、省监察厅厅长林浩坤在茂名主持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。这次大会作了反腐总动员，“有问题”的官员被在4月10日之前向驻在茂名的专案组主动交代，以争取宽大处理。

　　2012年4月，广东省纪委通报称，茂名市系列案自2009年以来，查处了茂名市委原罗荫国严重受贿案，市委原常委、常务副市长杨光亮严重受贿案，市委原常委、市委、长倪俊雄受贿案，市常委会原副主任朱育英受贿案，原副市长陈亚春受贿案，电白县委原李日添受贿案等系列案。

　　全案共涉及省管干部24人、县处级干部218人，波及党政部门105个，市辖6个县(区)的主要领导全部涉案。

　　但是，只有61人被立案查处，属省管干部19人、县处级以下干部42人，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20人。

　　一位接近广东省纪委的人士说，很多涉案官员被定义为消极。“作为市委的周镇宏和罗荫国收钱，你不送钱行吗？很多人是被裹挟的。”

　　2011年2月，罗荫国及妻子被带走调查；2013年7月，罗荫国犯受贿罪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处死缓。

　　据报道，全面崩溃的罗荫国供出了100多位官员。其案卷显示，有63人向他行贿，其中官员44名，商人19名。

　　新京报记者查证，向罗荫国行贿的44名官员中，只有3人进入司法程序，目前受到审判。这三人分别为：茂名市原常委会副主任朱育英；茂名原市长助理雷挺；化州市原委兼长黄鸿。

　　在中央巡视组的要求之下，广东省纪委准备复查茂名官场窝案，“很多原来不追究的，现在要重新追究。”

　　茂名检察院一位官员介绍，罗荫国案发后供出了冯立梅，但冯主动向专案组作了交代并退赃，最终未被追究刑责。

　　茂名一位官员说，冯立梅拉着妻子一起到纪委退赃，他当着纪委办案人员的面，大骂妻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收钱。冯由是得以从窝案中“幸存”。

　　多位认识冯立梅的官员、商人介绍，自2012年1月退休后，冯立梅一直过着悠闲的、深居简出的生活。“很多退休老干部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会活动，但冯立梅甚至不到熟人的公司办公室去坐。”

　　据报道，冯立梅是在3月28日中午被纪委带走的。当天下午6点钟，广东省纪委即对外发布公告。快速定性是因为他在纪委已有案底，追责程序可随时启动。

　　茂名一位厅级退休干部表示，“高举轻放”的处理方式使得有处分的人不服气，没有受到处分的人不会得到深刻教训。

　　“要公布行贿者的名字，干部犯了错误，不给群众监督怎么行？对于性质恶劣已经的主要干部，要搞典型分析。这是最实际的教育。”上述纪委出身的老干部说。

　　更有一些茂名系列案件中受到处理的官员家属采取了实际举动，他们向广东省、中央反映这一情况。

　　在中央巡视组来到广东后，茂名系统一位被追究刑责的官员妻子给巡视组写了举报信。今年春节前，她接到茂名市办的相关回复。

　　冯立梅被调查后，有报道，中央巡视组接到相关举报后认为，当年对茂名窝案的处理，尚欠妥当。在中央巡视组的要求之下，广东省纪委准备复查茂名官场窝案，“很多原来不追究的，现在要重新追究。”

　　而冯立梅被视作此次重新调查的风向标。茂名一位正科级官员分析，冯立梅深耕茂名多年，又做了3年多纪委，他掌握茂名官场的一切秘密，冯立梅被调查，意味着“谁都有可能被查，主要看查处的力度。”杨玉环容貌复原图